兴衰无常,悲欢交替的雪浓莎,在王侯与布衣之间,不知道换过多少主人了。就我,一个东方的诗人而言,它最可爱的女主人该是杜班夫人,而最可贵的宾客该是卢梭与伏尔泰。我的选择是杜班夫人,不仅因为美慧的女主人把昏君与权后的行乐宫提升为雅聚的文苑,香扇下面熏出了半个启蒙时期,更因为在大革命之际,全靠了她,靠了她的仁爱,雪浓莎才幸而逃过了一劫。否则今天站在这雪耳河边,宓宓和我,恐怕只能凭吊逝水与断垣了。然而,除了路易十四的会客厅里有一幅杜班夫人的画像外,堡中却罕见这位女主人与贵客的遗物,令人惘然。
幸好堡中还有一座蜡像馆,意犹未尽的多情游客,临去之前还可以去低回一番。蜡像馆不算大,但是人物的制作与背景的配合都精致而生动,色调也亮丽高雅。雪浓莎四百年的人物,就这么以最戏剧性的姿态,一一出现在我们眼前。水的明媚,花的焕发,桥的飞凌,造成了雪浓莎的形象,那形象,自然跟它的历任女堡主缘结不解。最早的一位自然是黛安娜。她侧立在前景,牵着一只沙土黄的长足灵(左犭右是),正在吩咐一名老猎人。背景是一座橡树林,堡边有一名马童牵着白驹,马背上披着金黄的障泥,正待女堡主乘骑。黛安娜以这种形象出现,因为狩猎是她的所好。她的名字黛安娜本来就是罗马的女猎神,同时黛安娜又是月神,与她喜欢素衣也有联想。她的蜡像所着,正是白衫红裙,长发拂肩,颜色深褐带红,肌肤白皙而面容略瘦,望之三十许人,其实她入堡的初年已经近五十岁了。